松间月

明月松间照,清泉石上流

【游蓝】陪

    小蓝知道魔仙和人类寿命不同,但在此之前从未真正体会到这一点。

  时间已经过去很久,距送给美琪美雪的魔仙晶石链的那一天已经过了几十年。其实几十年对一个魔仙来说不过沧海一粟,但对人类而言已是一辈子。

  姐妹俩是同一天离开的,这形影不离的两姐妹,哪怕生死都生怕另一个会孤单。

  葬礼那天,小蓝,游乐,贝贝,小千,还有那些音乐魔法师们,他们不便人前露面,却都不约而同穿了黑衣,远远望着两个骨灰盒被她们的后人拿在手里,那时正值盛夏,阳光正好,小蓝却感觉出寒凉,她蹲在地上缓缓哭泣,身旁是贝贝伏在雅雅肩上大哭,眼泪蒸发在空气里消失不见。

  小蓝没有大声哭,就像美琪美雪当初打败古娜拉黑暗之神之后离开魔仙堡那样,那时她站在原地看着魔仙能量盒越飞越远,被游乐戏称啰嗦老太婆的她喉咙如哽住一般,只是流着眼泪挥了挥手,“美琪美雪,再见了。”

  这一次,她却连再见都没资格说,只能说永别。

  她哭了好久,脑海里走马灯一般,是和她学魔法的美琪美雪,是帮她做家务的美琪美雪,是和她一起战斗的美琪美雪——可现在,却什么都没了。

  游乐和小凯一人一边把她扶起来,她瘫软地靠在游乐肩膀上,眼泪沾湿他的黑衣。

  “游乐…我失去她们了…”

  

  回魔仙堡后,小蓝像以往一样履行守护魔仙的职责,女王原本想给她放两天假她也拒绝了。出乎意料地,小蓝的本职工作没有受到任何影响,她甚至比以前做得更好了。而在不值班的时候,她也不闲着,帮绿魔仙采药,给占星魔仙打下手,再有闲暇便一头扎进藏书阁,就连花园里的精灵都说,小蓝稳重了不少。

  但游乐明白,这只是她没有从悲伤里走出来的表现——玲珑刚死的那几年,他也是这样一本一本地读书,或是没完没了地给自己找事情做,因为一闲下来,悲伤便会将他吞噬。

  他知道小蓝也是如此,因为她会望着一粉一蓝的魔仙晶石链发呆,她会在读书时突然掩面而泣,更有甚者,曾经那么喜欢的草莓巧克力,现在她一口也不吃了。

  人类的零食,本就是美琪美雪介绍给她的,现在两个小魔仙走了,连带着那份朝夕相处患难与共的情谊,小蓝将它们埋葬在心底,同时也埋葬了在人类世界笑着闹着的那些时光。

  

  游乐却心疼她。

  小蓝消磨悲伤的这些日子,他一直如影随行,就像在人类世界那样,他总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。和小月争斗的那几年,游乐帮她化解了不少危机,可这一次却是心病,无论他陪她多久都掩盖不了两个小魔仙已经离开的事实。

  可他仍然陪着她,就像多年前,自己将魔仙彩石交还给尚被他称为“那个女人”的母亲,而后一路狂奔直至脱力。他坐在树下低头不语,她也站在一旁相陪。

  游乐还记得,那天她罕见地一句话也没对他说,只是站在旁边红了眼眶,他坐了多久她就站了多久,无声的陪伴,却诡异地让他心安。

  后来他站起来打算回去,回自己在魔仙堡已经尘封的房间,然而坐得太久腿一下子不听使唤,在快要歪倒的时候她跑上来扶着他,然后陪着他回去,一路无言。

  游乐一直没告诉她,其实那天虽然她什么也没说,但有她陪着,他心里便安宁了不少。他也一直没告诉她,虽然看上去是他一直在保护她,但守护魔仙小蓝才是魔仙王子游乐的引路人,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游乐,没有尽职尽责的魔仙王子游乐,没有和女王母亲相处融洽默契的游乐。

  “游乐,”和小蓝一起带着魔仙晶石链回来的时候,女王对他说,“你该知道的,小蓝现在很需要你。”

  游乐比谁都清楚,刚失去伙伴的人,最需要这种无声的陪伴。

  已经过了一个钟头了,小蓝从魔仙藏书阁走出来,此时落日尚有余晖,她一出门便对上夕阳,下意识眯了眼。

  一双手自身后环住她,轻轻捂住了她的眼睛。

  “小蓝,”

  他罕见地没戏弄她,而是将她的名字叫得认真又郑重。

  “我送你回去。”

  

  晚上小蓝像往常一样噩梦缠身,这次她梦见小月将她骗去禁地的那天。在梦里,美琪美雪真的被小月抓走了,她们哭着喊着小蓝姐姐救我们,却倒在了她的面前,小蓝猛然惊醒,一抹脸已是满面泪痕。

  她埋在被子里,无声哭泣。

  有人用魔法进了她的房间,一只手隔着被子缓缓抚上她的头。

  她从被子里探出头,声音还带着哭腔。

  “你怎么随便进别人房间啊!”

  游乐指了指被她放在床头的追踪蓝彩石。

  “我听见了你在哭。”

  夜晚人的情绪是波动的,很多被日光隐藏的东西,在夜幕降临的时候便争相涌上心头,小蓝也不例外,游乐专门来陪她的举动更像是打开了情绪的开关,她贴着他一只手,眼泪蹭得到处都是。

  “呜…游乐…呜…”

  游乐索性将她抱起来摁在怀里,能大声哭出来就好,因为眼泪总有哭完的时候。

  大声哭吧小蓝,不要像多年前的我那样,白日里玩世不恭,一到晚上却被纷纷扰扰的回忆困住,只能癫狂一般大喊大叫,甚至还被那黑魔仙利用了去,险些做出愧对魔仙堡的选择。

  

  那天晚上他在小蓝床上睡了。别误会,只是单纯盖着被子睡觉,他像哄孩子一样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,知道她力竭睡去,半梦半醒间小蓝紧紧抓着他的衣襟,含混不清地说了声谢谢。

  游乐把她抱紧了。

  傻瓜,是我谢谢你才对。

  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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